四月走了,是五月!我知道。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。
五月的天津,天气是一个嬗变的女人的脸。昨天高温三十几度,几近酷夏。才一夜的狂风凛冽,温度陡降;竟如寒秋。幸好,我的眼疾喜冷不喜热。
这样的日子,不由得我不去想念家乡,想念家乡的五月。多么温和,慈祥。如一个善良的母亲。若是多年前五月的这一天,母亲定然还坐在门前的梧桐树下磨镰刀。时不时会停下来,用挽起的衣袖抹一下额上的汗水。
地里的麦子黄了,一株株昂首挺立,如同排列整齐的士兵,耀武扬威。而母亲呢!经常会站在阳光下,手搭凉棚。望着那一层层麦浪,微笑着。
我以为,能让画面定格永存的只有相机。却不知道,其实某些伤痛更难忘。那一年的五月,母亲虽然磨利了镰刀,却再没有力气去挥动它。因为英年早逝的大哥。母亲的头发在五月的某一天全白了,人仿佛也在一夜老去。
每逢五月。我因此会想起大哥,甚至会生出丝丝缕缕的恨。母亲的痛,大哥脱不了干系。家的凋落,大哥更是脱不了干系。
许多事情,并不是我有心提及。而那个五月,却始终如梦靥与我纠缠不清。
多少年了?我记不起。我却能记起那一个个被雨撕碎的夜。它张着黑翼,张牙舞爪的扑来。我经常就在这样凄清的灯光下,陪母亲安静的坐着。桌上放着一盘苹果,在如豆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亮。在乡下,苹果不常见。
母亲戚着眉头,不言不语。双目无神的望着桌上的水果,在暗灰的光亮下,眼眶深陷着,象两个盛着忧伤的无底洞。水果是大哥生前最后买给母亲的礼物,母亲来不及吃,大哥却去了。多年后,我常常想。大哥这又是何苦呢?是想哄哄母亲吗?
桌上的一角摆着一个老式的花瓶,瓶里还插着前日摘下几株栀子花。浓郁的花香从惨白的花瓣中散发出来。我凝视着母亲,母亲疲倦的把头靠在后面的墙面上。象是睡着了,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。
夜很深了,这样的凄凉难以描述。风掠过时,卷着尘沙向窗上瑟瑟的扑打,凄凄切切似鬼在吟哦,又象那折翅的鸟儿在无助的战栗。
五月以至初夏,缘何如此寒冷?
母亲什么时候去睡了,我仍然坐在桌前沉思,不止一次作着一个荒谬的决定,回家种田。固然依依不舍,但念及满头白发的父母,硬撑着在田里劳作,冒着严寒酷暑来支撑这个家。我更加坚定了信念,做到了毅然而然。
母亲对待我的归来,表情很复杂,既有感激,也有怨恨。或是恨铁不成钢,别再将来悔恨自己断了前途,读书才是跳出农门惟一的出路。我努力的想笑,表情很僵硬。泪却不争气,一直在眼眶里打转。
生活没有我所料的如此单纯。母亲一直没有得到我所奢求的幸福。即使我所谓的幸福很简单,只需一家人平平安安,哪怕是清贫也无所谓。
母亲的晚景很凄凉,时时承受着病痛的折磨。我知道,母亲的病是心病,如不自解,医生也无从入手。心门关了,阳光照不进,风儿吹不进,怎会不发霉,怎会不病变。
母亲最后的日子,我很少回家。我十分憎恨我为自己找的那些牵强的理由,所谓的打拼,莫不是一种借口。今日,我懂了,母亲却不在了。那不是打拼,是不孝。是在逃避子女应尽的责任。
关山迢迢,我虽看不见五月的家乡,却能想到。五月的田野,五月的麦浪。五月的桃树枝头,缀满了鲜艳欲滴的桃
子。五月,母亲坟前那没及腰身的青草……
我无法预料我老去的情景,会不会和母亲一样。被心事困绕,疾病纠缠。我的心和母亲大致是一样的颜色,因为至今我的血管里还淌着母亲的血液。
这一刻,唯一不同于母亲的,我没有母亲那般无私。母亲生前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儿女,至死未变。而我此刻想的更多的却是母亲和父亲一生中的点点滴滴。是不是,我终于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条道理?子孙该有的福祉,自会有的,哪能强求?
五月!我在想,母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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